那个胖胖的老师

1. 那个胖胖的老师

李老师走了以后，年后来了一位胖胖的女老师，三十多岁，体态丰腴，特别爱唱歌，有点像韩红，姓何，何露。
  
 
  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 何老师教的第一首歌是张明敏的《我的中国心》，老师把歌词写在黑板上，同学们抄到笔记本上，张雪的笔记本很陈旧，封皮是黑色的软皮，写着繁体“笔记本”三个字，32开本，中间夹杂几张插画，第一幅是红旗渠、后面几幅是几张美女小照，或是撑着伞，或是戴着一顶帽子，张雪觉得这几张美女很漂亮，尤其是笑容，自然清新。大家把歌词抄写完毕，何老师一句一句教大家唱。
  
 河山只在我梦萦
  
 祖国已多年未亲近
  
 ······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
 每个月，何老师教大家一首新歌，这其实真的很不容易，之前一直都没有音乐老师，学的歌曲都是儿歌，现在这些流行歌一下子打开了同学们的世界，后来又学了《大海》、《大约在冬季》······
  
 张雪和何老师熟悉起来，是一个清晨。农历十月底，早晨天气已经凉得刺骨，一夜小雨更显得凉飕飕，张雪出家门的时候正碰上何老师骑着自行车去学校，何老师在张雪面前刹住了车。
  
 上来。
  
 嗯。不知道为什么，张雪总觉得和这个老师很亲近，仿佛就像自己的姐姐一般，坐在自行车后座上，张雪有点无所适从，从小到大，除了爷爷、芳芳，何老师是又一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。
  
 冷吗？
  
 不冷。
  
 你怎么就一个人，没找个小伙伴？
  
 嗯。张雪脑子里空空的，你现在就算卖掉她，她也只会一声——嗯。
  
 这样吧，以后上学放学我捎带着你吧。天气越来越冷了。
  
 嗯。
  
 放寒假那天何老师居然带着张雪去了她家，和大多数新婚小夫妻一样，正房五间，两间东房，一间西房，院门朝西。正房进门挂着一面大镜子，房间很亮堂，一套白沙发，靠着东面墙一张床，床的上面挂着一个很大的婚姻照，房间四处散落着小孩子的衣服和各种小玩具，南面一面窗户，在窗户和门之间放着一个25寸的电视。西面墙挂了一面的照片，有全家福、小夫妻、一家三口，更多的是胖嘟嘟的小孩子的照片，百日照，周岁照，三岁照，五岁照。
  
 张雪看着照片发呆，痴痴地想着，或许这是她最大的愿望，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家，她想要一张全家福。她直愣愣地站着，两颗泪珠从眼角滑落，当何老师在她的后背拍了一下，她猛然醒过来。何老师什么也没说，抱住她的肩膀坐在沙发上，片刻后，何老师拿出了一张试卷摆在了茶几上。
  
 这道题是不是忘了写，总不是不会做吧。
  
 张雪拿起试卷，看着右下角的一个方程，没印象，看来真是粗心大意忘记了。之前的伤心放在了脑后。
  
 你现在写上，我批改完，后天就要宣布成绩了。
  
 啊？啊。张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这也可以，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。
  
 方程写完之后，何老师看了一下，收进自己的包里，顺便看了看墙上的表。
  
 好了，正事做完了，现在已经11点了，今天中午在我这吃吧？
  
 老师，不用了，我爷爷还在家等我呢，我要回家做饭。
  
 那这样吧，我昨天包的包子，给你拿几个，你回家热一热就好了。
  
 老师，不用，真的不用。
  
 你不要跟老师客气，行了，我拿好了，走吧，我送你。
  
 她们刚要出屋门，就听见一阵咯咯的笑声，一个穿着小碎红花的棉袄，头上扎着两个马尾辫，一双小手肆意乱舞，走的还有些踉跄。
  
 妈，妈，我今天见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大花猫，可好玩了。何老师满脸幸福，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，小女孩把一双小手，伸进妈妈的脖子里。
  
 哎呀，禾禾呀，你的小手冰扎凉，快凉死妈妈了。说完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。门口接着走进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，中等身材，不胖不瘦，平头，一切都觉得平平凡凡，不出众。
  
 今天带着她去哪了？玩的这么高兴。何老师眼波微荡，瞧着这个男人。
  
 哦，去三叔家串了一个门，陈晨不是回来了吗？禾禾对他们家的猫喜欢的不得了。差点留那吃饭了。
  
 哦，我去送一下我的学生，一会儿就回来，你把昨天的包子热一热，我回来就可以吃饭了。
  
 陈晓东看了一眼张雪，接过陈禾，走进了屋子。张雪在梦里无数次梦到自己的父母，都是模糊的模样，甚至今天是这个样子，明天又变成那个样子。每当看到别人一家欢歌笑语，她的心就在流泪，甚至她会诅咒那个孩子也变成孤儿，他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，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这种罪恶的念头。
  
 跨上何老师的自行车，两个人都不说话，她很感激何老师的沉默，如果别人的欢歌笑语已经深深刺痛了她，那么别人的安慰可怜就是洒在伤口上的盐。
  
 这段路很短，大概也就五六分钟的样子，到了家门口，何老师没有下车，嘱咐她几句就走了。
  
 张雪也在纠结要不要让何露进屋喝杯水，哪怕是句套话，心里话她还是不希望何露进屋的。她觉得何露很懂她，既然对方不来揭自己的伤疤，自己为什么要故意揭给人看呢。那一刻她觉得对何露真实最好，客气反而两个人都不舒服。